鸟之将死,其鸣也哀;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

泰伯4〉曾子有疾,孟敬子问之。曾子言曰:“鸟之将死,其鸣也哀;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君子所贵乎道者三:动容貌,斯远暴慢矣;正颜色,斯近信矣;出辞气,斯远鄙倍矣。笾豆之事,则有司存。”

这章和上一章都是曾子生重病时还在关心和交代的事。

曾子生重病,鲁国大夫仲孙捷﹝也就是“孟敬子”﹞来探病慰问。曾子说:“鸟要死之前,会发出哀戚的声音;人要死之前,说的话都是有益的。作为君上的人要守的正道有三项:容貌的表现得宜,可以让人民不敢有暴力和怠慢的行为;端正面部表情,会让人民有信任感;讲话中肯,人民也不会粗鄙反呛。至于祭礼所要用的木制和竹制礼器,有专人来管理,﹝您不必费心在这样的事情上﹞。”

这里朱子解释的单字比其他古注多:“贵”是“重”。“道”,郑玄和皇侃都说是“礼”。“容貌”、黄侃说是“仪容举止”,朱子强调是“举一身而言”。“暴”、朱子说是“粗厉”,“慢”是“放肆”。“信”、朱子说是“实”,并解释说“正颜色而近信,则非色庄也”。“辞”是“言语”。“气”是“声气”。“鄙”是“凡陋”。“倍”是“背理”。“笾”是“竹豆”﹝“豆”是“祭器”﹞,“豆”是“木豆”。

刘宝楠则认为“容貌”、“颜色”和“辞气”三者,就是《礼记》〈冠义1〉说的“正容体、齐颜色、顺辞令。容体正,颜色齐,辞令顺,而后礼义备。以正君臣、亲父子、和长幼。君臣正,父子亲,长幼和,而后礼义立。故冠而后服备,服备而后容体正、颜色齐、辞令顺。”这三者也是《大戴礼记》〈四代26〉所说的“貌色声众”,是观察人的入手处。《韩诗外传》〈卷二17〉和〈卷二28〉也强调君上的“色”、“容”和“言”三者的重要性。

可是用这三方面的某一面来观察人是会有偏失的。孔子就说过“吾欲以颜色取人,于灭明邪改之;吾欲以语言取人,于予邪改之;吾欲以容貌取人,于师邪改之。”(《大戴礼记》〈五帝德9〉)这三者应该要一并考量,才会看到一个完整的人。

刘宝楠也将〈子张9〉中的“君子三变”和此处的说法搭配来看:“望之俨然”讲的就是容貌;“即之也温”讲的是“颜色”;“听其言也厉”,讲的是“辞气”。

我觉得这章其实讲的是建议君上“恭己,正南面而已”(〈卫灵公5〉)以及曾子自己说的“君子思不出其位”(〈宪问26〉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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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录


泰伯3〉曾子有疾,召门弟子曰:“启予足!启予手!《诗》云‘战战兢兢,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。’而今而后,吾知免夫!小子!”

《礼记》〈冠义1〉凡人之所以为人者,礼义也。礼义之始,在于正容体、齐颜色、顺辞令。容体正,颜色齐,辞令顺,而后礼义备。以正君臣、亲父子、和长幼。君臣正,父子亲,长幼和,而后礼义立。故冠而后服备,服备而后容体正、颜色齐、辞令顺。故曰:冠者,礼之始也。是故古者圣王重冠。

《大戴礼记》〈四代26〉盖人有可知者焉,貌色声众有美焉,必有美质在其中者矣。貌色声众有恶焉,必有恶质在其中者矣。

《韩诗外传》〈卷二17〉君子有主善之心,而无胜人之色;德足以君天下,而无骄肆之容;行足以及后世,而不以一言非人之不善。故曰:君子盛德而卑,虚己以受人,旁行不流,应物而不穷,虽在下位,民愿戴之,虽欲无尊,得乎哉!《诗》曰:“彼己之子,美如英,美如英,殊异乎公行。”

《韩诗外传》〈卷二28〉上之人所遇,色为先,声音次之,事行为后。故望而宜为人君者、容也,近而可信者、色也,发而安中者、言也,久而可观者、行也。故君子容色,天下仪象而望之,不假言而知为人君者。《诗》曰:“颜如渥丹,其君也哉!”

《大戴礼记》〈五帝德9〉孔子曰:“予!大者如说,民说至矣;予也,非其人也。”宰我曰:“予也不足,诚也,敬承命矣。”他日,宰我以语人,有为道诸夫子之所。孔子曰:“吾欲以颜色取人,于灭明邪改之;吾欲以语言取人,于予邪改之;吾欲以容貌取人,于师邪改之。”宰我闻之,惧,不敢见。

子张9〉子夏曰:“君子有三变:望之俨然,即之也温,听其言也厉。”

〈卫灵公5〉子曰:“无为而治者,其舜也与?夫何为哉,恭己、正南面而已矣。”

宪问26〉子曰:“不在其位,不谋其政。”曾子曰:“君子思不出其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