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子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

  子曰:“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,敏于事而慎于言,就有道而正焉,可谓好学也已。”

  本章分暂分两部份讨论,第一部份:“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”,第二部“敏于事而慎于言,就有道而正焉”,逐步达到这两部份才能称为“好学”。

  首先,我们先看“君子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”。这个“求”字是主动性的,且有欲望,不论是求饱、求安或求学,有“求”就是有欲,多少会带来些麻烦,而本文是讲“无求”-人到无求品自高。

  “食无求饱”是指饮食方面,有什么就吃什么,不追求饱美。相反地,所谓“求饱(饱美)”是非某样东西不食,即使不惜花费昂贵,也要到处追求美食,而求饱美即是口腹之欲。

  “居无求安”是指居住方面,这是任何环境都可以居住,不追求安适,即使是简陋之处,照样随遇而安,而《论语.子罕》讲到孔夫子“欲居九夷”,有人认为那是陋的地方,孔夫子则回答:“君子居之,何陋之有?”。相反地,所谓“求安(安适)”是非舒适则不居。

  本章的“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”并非是禁欲主义,而是要把欲望降到足以维持生活最低标准-需要维系生命之饮食与遮风避雨之住所的条件。若是超过这标准而追求饱美、安适,相反地,他所追求的道则可能被欲望牵制而难以实现,如《论语.里仁》孔夫子认为:“士志于道,而耻恶衣恶食者,未足与议也!”,士所追求的应要志于道,而不应被美食等欲望诱惑,若士被美食等诱惑,孔夫子认为就不需与他继续讨论下去。因此,首先要摆脱到欲望,才能继续讨论怎么来实践理想(道)。

  《论语》中有两章可与“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”互证,并说明将欲望降低后,人依然可以乐。这个乐并不是创建在是否富贵上,而是创建在符不符合“义”之标准。首先,在《论语.雍也》孔夫子讲:“贤哉!回也。一箪食,一瓢饮,在陋巷,人不堪其忧;回也不改其乐。贤哉!回也。”,又《论语.述而》讲“饭疏食饮水,曲肱而枕之,乐亦在其中矣!不义而富且贵,于我如浮云。”第一,颜回的“一箪食,一瓢饮”与孔夫子的“饭疏食饮水”即证明“食无求饱”是食不追求饱美;第二,颜回的“在陋巷”与孔夫子的“曲肱而枕之”即证明“居无求安”是居住不追求舒适。由上述两章,可以看到孔夫子与颜回不被食住问题困扰,相反地,能乐在其中,而这“乐”包含“义”的价值。若是以不义方式取得富与贵,对孔夫子而言,不义取得的富贵就像浮云般,将富贵看的很轻,即是不要被欲望所牵制住。若是能将欲望降到维系生活的基本要求,(注:《孟子.尽心下》讲“可欲之谓善”,所谓“善”是在许可范围之内的欲,也就是能够符合生命延续条件的欲就是善。)孔夫子再往下讨论怎么处理事情。

  接着来看“敏于事而慎于言,就有道而正焉”。

  我们先来解释“敏”的意思,而“敏”字在《尚书.尧典》“钦明文思安安”句中,郑康成(汉)解释“思”时讲“虑深通敏谓之思”,其中所谓“敏”字定义为“虑深通敏”,即是能将事情考虑的很深邃就是通“敏”。因此,“敏于事”即是在处理事情上能够把事情考虑周全,才有可能达到《论语.阳货》讲的“敏则有功”。但是,处理事情不仅只靠“敏于事”而已,孔夫子进一步认为除了“敏于事”外,还要将“敏于事”与“慎于言(言语要警慎)”关连在一起讨论,才能处理好事情。若是不能慎言,处处泄露机密,即使能“敏于事”,“敏则有功”,最后因“机事不密则害成”,亦因不慎言导致功败垂成。

  然而,“敏于事而慎于言”专指处事而言,并未涉及到“正”或“不正”之问题。“敏于事而慎于言”有可能往“正”的方向,同时也有可能“不正”的方向导引。因此,孔夫子为了导正这个问题,接着讲“就有道而正焉”,所谓“就”是主动性的,主动要找有道之士能来正己之所非。为什么处事一开始就要求“正”?在《易经》第四卦〈蒙卦〉就要讨论教育问题(注:《易经》第一卦-〈乾卦〉为父卦;第二卦-〈坤卦〉为母卦;有父母卦在一起后则有生,第三卦-〈屯卦〉,“屯者,物之始生也”;有生以后,则进入到第四卦-〈蒙卦〉,“蒙者,蒙也,物之稚也”。),〈蒙卦〉讲“蒙以养正,圣功也”,在启蒙时就得“养正”,而“养正”与本章“就有道而正焉”意思同相,就是要将走偏之事,以“就有道而正焉”及“养正”,使“不正”以导正回来,如此才能成“圣功”也。

  做到上述“君子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,敏于事而慎于言,就有道而正焉”,最后孔夫子才认定这才叫做“好学也已”,这“已”是“止”的意思,即止于此,而“止”在《中庸》讲“止于至善”。

  最后,本章所讲“好学”之定义,可以用全章来解读,所谓“好学”的解释就是从“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”(要求控制自己的欲望),到“敏于事而慎于言,就有道而正焉”(要有处理事情及判断是非的能力)。在这里可以看到,所谓“好学”并不是讲要读多少书,也不是讲要取得多高学位,而是透过自我来发挥如何实践处事的能力,即是要能够做到知行合一。如此,这“好学”才是止于至高境界的善。